苏青青话音刚落，老板就绷不住了，推开杂物间的门，气势汹汹的走到苏青青面前。
“自己拿什么呀拿？你有钱没有？就拿？”
不等她说完，苏青青将一大叠花花绿绿的票子拍在玻璃柜台上。
“来，钱，多余的用来还债，你先给我一罐奶粉，孩子饿的都快哭不出声来了。”
苏青青是真的心急。
她没做过母亲，可能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作怪，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老五，眼前是老五虚弱又饥渴舔食嘴唇的模样，耳边是她虚弱又凄厉的哭声。
一颗心，不受控的揪着疼。
“有钱，你早说呀。”
老板看着桌面上的一堆票子，当即脸色就柔和了下来。
她将桌面上的钱拿在手里，对着大拇指吐了一口唾沫，便眯着老花眼开始数钱。
一共238块，扣掉今天买奶粉的20块钱，还剩218。
他从背后的木盒子里拿出一个已经被翻烂了的记账本，找到苏青青的名字，拿出红色笔，将苏青青欠下的债一笔笔划掉。
将笔递给苏青青。
“来，你的欠款一共是218块，今儿个算是两清了，签个字吧。”
老板也是外地人，平日里就靠着这间杂货铺养家糊口。
村里人都霸道，他为了生存，时常往外赊账，日子也不好过。
对于苏青青，老板也算公平，没有因为她是外乡人而看不起她。
只是，知道苏青青男人跑路了之后，一直担心苏青青还不上账。
现在好了。
苏青青一口气把所有欠债还清了，他只求往后可别再来找他赊账才好。
苏青青接过笔，在本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，又在名字下面加了个日期后，将本子还给了老板。
老板看了一眼账本，满意的点点头。
收好账本，伸长胳膊，从货架上取了一罐奶粉递给苏青青。
“给，看着说明放奶粉，可别搞错了。”
老板笑眯眯的看着苏青青，露出一副职业假笑。
苏青青抬了抬下巴，对着老板露出了个甜甜的假笑，抱着奶粉走了。
老板好奇的看着苏青青的背影，心里纳闷。
这女人向来对谁都没个好脸色，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，竟然会笑了，笑得还怪好看的。
苏青青抱着奶粉进屋。
屋子里，老大正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老五来回晃动。
黑漆漆的地上，围着三个黑乎乎的孩子。
听到动静，都一脸惊恐的抬头，见苏青青进来，立马从地上爬起来，躲到了屋后，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苏青青，眼底满是恐惧。
苏青青怔了一下，低头瞧见地上堆着一堆碎铁，有铁钉、铁片、铁丝，还有个稍大一点的铁球。
苏青青立马明白，这是老二、老三、老四从垃圾堆里一点一点刨出来的宝贝。
一斤铁能卖三毛钱。
眼前这一堆，目测至少得有五六斤，卖掉，就是一块多钱。
一块多钱，对有钱人家的孩子来说，就算掉在地上，都懒得弯腰去捡。
可对于苏青青家的孩子们来说，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。
孩子们的世界里，一根盐水冰棒1毛钱、一粒大大泡泡糖1毛钱、一根果丹皮1毛钱，一包辣条五毛钱，旺仔一袋QQ糖五毛钱。
一块多钱，就是一堆花花绿绿馋人的零食。
原主从来不给孩子零花钱，因为她自己都不够花，怎么有余钱给孩子？
孩子们自打出生以来，就没从父母那得到过半分零花钱。
所以，她们想要吃零食，只能自己去货运场捡废铁、酒瓶子。
原主对于四个孩子在货运场和垃圾堆里翻找铁块这事深恶痛绝。
认为很丢脸。
苏青青笑了。
你连穷都不觉得丢脸，孩子们自力更生靠劳动赚零花钱，丢哪门子脸了？
苏青青暂时没时间管老二、老三、老四的事。
她匆忙走到后门天井，压了水井里的水，将手清洗干净，擦干水分，打开奶粉。
正准备泡奶粉，却发现家里连个奶瓶都没有。
她双手叉腰，皱眉。
这个家真是穷出高度了。
无奈。
她从碗柜中取出个豁口的海碗和一块不锈钢勺子，从保温壶里倒了点开水到碗里，将碗和勺子仔细烫了。
倒掉洗碗水，又从保温壶里倒了点开水，一边用勺子搅拌晾凉，一边扭头看老五。
老五大概是哭累了，在老大怀里眯着眼睛睡了。
小小的一张脸上挂着泪痕，眼眶凹陷，脸颊上也瘦削的很，如果皮肤再黑点，就与非洲难民无异了。
老大一脸好奇的看着苏青青搅动碗里的开水。
嘴上想问点什么，最后还是咽了下去。
这是妈妈第一次买奶粉。
自从老五出生之后，妈妈就不太吃喝了，奶水严重不足，老五也是饥一顿饱一顿。
更多的时候，老五只能喝米汤。
米汤那东西，喝下去是水，一泡尿的功夫就没了。
所以，老五总是没日没夜的哭。
老大怕老五的哭声惹恼了母亲，只能抱着她到屋外站着哄。
老大几乎一个月没睡个好觉了。
学校也没去，天天在家带孩子。
苏青青舀了一滴水滴在手背上，感觉温度差不多了，这才按照奶粉瓶身上的说明书，舀了奶粉放进去搅拌。
奶粉的香味瞬间充盈整个屋子。
老五也被奶香味给惊醒了，立马睁大眼睛，张大嘴巴找奶吃。
吃不到，又扯着破锣嗓子开始哭。
那哭声，像干涸了百年的枯井里发出来的，干巴巴的，听着人心里难受。
苏青青让大妮抱着老五坐在凳子上，自己弯腰，舀了一勺奶喂到老五嘴里。
老五饿极了，尝到又甜又香的的奶，激动的手脚撒开了舞，一口还没吞完，又张着嘴巴要下一口。
苏青青见老五这副如饥似渴的模样，既心疼又好笑。
手上的动作不由的加快了些。
一碗一百毫升的奶，几分钟就喝光了。
喝完奶，老五还是哭。
苏青青不解的看了看老五，又看了看老大。
“她是没吃饱，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？”
苏青青问。
王大妮心里又惊又惧。
她没想到一向独断专行的妈妈，竟然会问她意见。
与此同时，她也担心，自己要是把真话说出来，母亲会不会揍她。